我一直有些话想说给我自己、以及能够听到、想要听到的人:面对荒谬的世界之时,谁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但值得尊敬的不是退缩,而是改变这种荒谬
11月8日的晚上,在河南新密的一所高中里,一个叫做李金川的孩子自杀身亡。他身后留下的遗书说,他是因为看不惯学校里那些腌臜的事情而选择告别了这个他看来是个荒唐的世界。在他自杀后,这所学校为了掩饰其责任,把这个同学眼中并不抑郁的孩子形容成一个抑郁症的患者,还为此教育其他那些孩子不能 胡说八道。而在记者的调查当中,李金川遗书中所说的事情被部分证实为确有其事——其实也不用调查了,只要“封口令”一发,大致来说此事就该为真,这已经成 为我们的生活经验。
大约在二十年前,学校以及教育部门是被称为“清水衙门”的,自从教育产业化之后,清水变成了一锅鸡汤,其中所炖煮的材料除了很多人良心之外,其 他就是学生以及家长的血汗了。这锅鸡汤之浓郁芬芳,已经使得教师快成了一个热门职业——抱歉,很多老师并非是如此,他们也并不屑于加入这种炖煮自己良心的 过程,但确实有越来越多的学校热衷于此了。
其中有几种手法是常用的,在这个学校里看来都是有所应用。其一是好坏班的分类。这种手段在我上学的上世纪80年代就有应用,那时候并非是一种敛 钱的手段,而是升学率的一种要求。但越是到后来,这种做法除了保证升学率之外,就更在其中混入了创收的手法。与之而来的保送之类的东西,也不过是这种情况 的变种。
另外一种就是各种杂费的收取。李金川没能进入所谓“好班”的原因之一,并非是学习上有不过关的地方,而是因为没有能够及时缴纳189元的“考试 费”。在这笔费用之前,已经收取了200元的考试费。或许在很多大城市里,这点钱确实算不上什么,但在很多地方,这可能是某人一个月的生活费。一个农村家 庭的孩子,承受力是有限的。而一个懂事、早熟的农村孩子,他更知道这些钱对于供养自己的父母亲人是个怎样的负担。如果说李金川真的有抑郁症的话,到底这个 抑郁症是从何而来还真是难说。
而国家早就明令禁止任何收取这方面费用的行动,为什么很多地方这种现象还是一种常态?最近有条新闻可能没什么人注意,我们财政预算当中,用于教 育的经费增加了0.26%,此消息一披露,引发大众的惊呼:“终于多了!”这可称不上是歌功颂德,其中反讽的意味之明显,即使隔着网络都闻得出来。即使加 上这个0.26%,我们的教育经费投入占世界多少位也是可以预期的,估计从后往前数的话,能够名列前茅。
在这种状态下,其实很多教育部门对于学校的收费是选择性失明。既然财政拨款不足,不让学校找点“夜草”总是挺不仗义的事儿。从某种意义上说,这 是一种合谋与默契。也正是这种合谋与默契,最终让我们的教育成本越来越高,而如果真的规定只能收什么钱倒还算个好事了,至少不会在灰色的境况中随心所欲的 收取。
这当然是有司应该承受的质疑与指责,但有些话还不能只对有司说,还要对很多孩子说上几句。
一般来说,写评论尽量不要加入个人的感情,但这次我要破例说一次。李金川失望的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是11月8日,正好是我的生日,也是中国的记者节。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头不免一震。
做记者这份工作,更容易看到社会的阴暗面,如果你想不看的话,就只好抹杀良心了。很多同行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们过得也很好。但还有很多我的同 行,冒着很大的风险在坚持自己的理念,并没有被这个社会的阴暗面所压倒,因为他们知道,放弃虽然是一种选择,但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也是一种选择。
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这些你听不到了,只是我一直有些话想说给我自己、以及能够听到、想要听到的人:面对荒谬的世界之时,谁都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自由。但值得尊敬的不是退缩,而是改变这种荒谬。最终也不过是一死嘛,冲上去与躺下来结局并无不同,那就不如冲上去改变它。